自戏【2】

庭院碧苔红叶遍,酒吞的车驾到了门边化作一缕青烟,烟雾中走出来的已经不是那个衣饰整齐侍奉诸神的少年郎,而是大江山的鬼王,他随手把盘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拆散,乌发随着他手指划过像火焰一般燃烧起来的。

庭院里空荡荡的,只是青苔附着在大块大块圆石上,鬼女红叶的舞蹈早已停止,满院的红枫被串成轻薄的挂帘挂在廊下门前,随着风一起一伏,倒像是立田姬的纱衣。博雅被天皇召见,随着前来宣召的典侍匆匆入宫了,临走不忘嘱咐式神们扶晴明进去,说是入秋天冷,怕晴明伤口受寒不利于恢复。这片门庭生寂倒是有点秋风肃杀的味道。

酒吞习惯性去摸酒葫芦,不妨被酒葫芦咬了手指,原来是忘记把鬼葫芦恢复成鬼,有点闹脾气了,酒吞把手指从葫芦底部的嘴里面抽出来,假装嫌弃的把手指在衣服上擦了一擦,拎着鬼葫芦走到庭院的水池边上,拔出塞子,微微催动妖力,看着一片红叶从壶口慢慢延展开来有晃晃然的飘落进水池里。

神酒恋着红叶,红叶想着明泉,倒是有点我“本将心托明月,谁知明月满沟渠”的意味。

酒吞把鬼葫芦塞好,正过来,恢复成正常大小背在身后,中气十足的大吼“安倍晴明!”

远远的从最靠里面的一间屋子里传来晴明无可奈何的声音,“在这里!”

看起来式神们认真的执行了源博雅德嘱托,酒吞童子有点幸灾乐祸的想。

一把拉开障子门,晴明被一团团大大小小的式神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,艰难的隔着一堆毛团团冲他微笑。大大小小的式神听见动静齐刷刷的回头看,料是大江山鬼王也被这一道道视线盯得毛骨悚然。

酒吞童子咧齿一笑,大小式神们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,“滚出去,我和这个人类有话要谈。”

“好的鬼王大人!”山兔领着童男童女小松丸等等一溜烟的滚了出去,酒吞抓了抓头发,给各种口味团子让出一条通道。

还没等酒吞拉上门,晴明已经正襟而坐,收起玩笑时无奈的笑容,眼角的薄红也有些微的下垂,“那一位的想法是怎样的。”

酒吞席地而坐,把手支在膝盖上,“你不用妄想他会自己收手,只是还不知道他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善罢甘休。”

玉藻前踏入京都的那一刻,带着复仇的火焰煌煌其燃,晴明也没真的指望酒吞能够说服他母亲这位茕茕孑立的旧友,但是听见酒吞童子的话语,他还是忍不住黯然。

“你确定么?”晴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。

“五花马,千金裘,呼儿将出换美酒,与尔同销万古愁。连神便鬼毒酒,都无法使他一醉,你说这愁恨能不能销?”酒吞拔开酒塞,拿过晴明前面的茶盏,抬手把茶水泼出去,倒满酒。

“是大唐李太白的汉诗,”晴明看着酒吞大口喝酒,“但他还有一句,‘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’。你真的确定他不会收手么?”

酒吞喝完一盏,放下杯子抹了一下嘴,“你今天话很多。”

晴明叹了一口气,又拾起他懒洋洋的自如态度,“毕竟你也一样无法沉醉于神便鬼毒嘛。”

酒吞啐了一口,“你又凭什么觉得愁恨于我就是能销的?晴明,我也只是暂时与你签订契约而已。身死魂消的仇恨,我还是一刻都没有忘记。”

晴明笑笑不说话,那种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让人恼恨,酒吞童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,吞了一大口酒,转开话题,“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么?”

“斋宫传来天照大御神的神谕,‘天将大祸,神子降兮’。这是在你出生以后唯一一次神子将降的神谕。”晴明揶揄道,虽然语气轻快,酒吞和晴明都不约而同在内心深处感到一丝苦涩,为了截然不同的原因,“博雅被宣入宫,听说要举行盛大的祭典”。

酒吞沉默了一会儿,“神子将降是一件好事,虽然很不想承认,本大爷死而复生,和你签订契约以后,实力不如以往,直接对上那只大狐狸估计够呛,更何况八岐大蛇伤而未灭,始终不能安心。”

“说起来,茨木童子今日在你不在的时候来访过了。”晴明指着案边的一个柏木黑漆雕花样式很方正的大盒子。盒子的样子和颜色和晴明面前的小案非常相似,屋子内的光线昏暗,酒吞一时间倒是没有注意到。

“他还是不愿意见我么?尽送这些没要紧的东西来搪塞。”酒吞只是瞟了一眼甚至懒得把盒子挪过来看一眼。

“有一句话叫做近乡情怯。”晴明也不勉强,“据说茨木童子等了你很多年。”

“谁说的鬼话也能信?”

“红叶。”

“……”酒吞哽了一下,“本大爷贪杯,被人斩下头颅又不是他的错,他怯什么?”

“怯镜花水月,怯黄粱梦醒。”晴明一副好笑的样子。

“本大爷到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小女儿情态了?”

晴明也不点破,只是把盒子推给他。

外面都一点光透过纱窗照进来,原来是不知不觉天色已晚,神乐指使着式神们点上灯,烟烟罗雾气朦胧的身影落在纱窗上,“晴明大人,晚饭好了。”

自从八百比丘尼反叛,家里添了很多的寂寞,明明八百比丘尼原来在家的时候也不算有多活跃。晴明叹气,起身牵动了未完全愈合的伤口,好一阵疼痛。

 

源博雅那边就是另外一个场景了。

村上天皇召集皇室宗亲、左右大臣、各位宰相纳言于紫宸殿,博雅自然在列。然而,乐子斋内亲王也在列,这是十分罕见的,乐子斋内亲王任斋宫后不逢天皇换代或是父母大丧,是不允回京的,即使回京也是走群行的原路而归,而这次乐子斋内亲王回京经行的的是伊势大和路,本应是凶丧才会走经的路。乐子斋内亲王为未婚侍奉天照大御神的斋宫,自然是用薄纱和珠帘与群臣隔开。

村上天皇十分相信相术,而乐子斋内亲王是他与丽景殿女御的身生爱女,生的娴静淑雅,被卜定为斋宫去侍奉天照大御神住持祭典,也许是乐子斋内亲王十分虔诚,一日忽然得到神谕,一刻都不敢耽搁,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都,得到准回的诏令以后即刻上路,一点也不曾耽搁。

南殿上此刻沸反盈天,左右大臣争执不断,最终定下了吉日在神尝祭供之后,另行举行一次祭典迎帝子降。因为京都之祸,京中阴阳师多已化作石像,而魁首安倍晴明则是重伤未愈不便卜定吉凶,祭典仍由主持神尝祭的乐子斋内亲王主持。

至于祸端,虽未经阴阳师占卜,但是八岐大蛇仍在,天皇与重臣普遍认定是八岐大蛇即将携更大祸乱卷土重来。

博雅向来不善于辩言,也非权中人士,在这种时候只是静静立听,并不多言,只是听见安倍晴明的名字时,抬起头却仍然保持沉默。晴明伤势虽然沉重,但是在桃花妖和惠比寿的照料之下已经无大碍,只是晴明仍然嘱托博雅,称病不上朝面见。他有些出神的抚弄叶二,突然听见一些细微的声响,他擅长雅乐,对声音极为敏感,那声音像是白狼的利箭从很远的地方破空而来,他下意识的侧身想去抽弓,一摸空才想起来,现在在殿上,武器早在进殿之前就已卸下。

不得已的情况之下,他出列不顾同僚诧异的目光移至天皇御座之前以求阻挡利箭。

然而并没有利箭破空,只见正殿之门豁然洞开,一个身长玉立形容俊美的青年从天而降,立在正殿门外。

“我乃荒神,沧海之原素盏鸣尊与夜之食原月读命之血裔,奉高天原天照大御神之命,降于此地。”太阳的光芒从他身后映射入紫宸殿。

 

碎碎念:

到末尾荒大人才出现…………

写的时候才发现……策划们能不能不要再用笛子当意象了?!?快被用烂了好么?博雅是笛子,大天狗是笛子,万年竹是笛子,辉夜姬也和笛子有关,现在藻哥又是凭笛声认识巫女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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